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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静止了,时间停止了转动,厮杀声也渐渐淡了下去。不知何时,夜色渐渐退去了浓重的黑幕,丝丝光亮自天际穿破,将那黑衣人的容颜照的异常清晰。
血衣卫已经抓住了兰华,凌汐涵回眸,见萧霆轩盯着那黑衣人的面容,凤目光色涌动,似讶异,又似了然。
“果然是你,随行叔叔。”
凌汐涵微怔,萧霆轩认得那黑衣人。
黑衣人浑身一震,目光复杂的看着萧霆轩,嘴角流露出苦厄。
“你从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
凌汐涵已经走了过来,她看见萧霆轩左手背在身后,慢慢卷曲成拳,深邃的凤目划过浓重的悲哀之色。
“为什么要那么做?”
随行眼眸一冷,“我既是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霆轩凤目看向远方,喃喃自语。
“二伯…他还是不甘心吗?”
凌汐涵双眸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随行却是猛然抬头,声音中带着一抹凄厉和激狂。
“此事是我擅作主张,和王爷没有丝毫关系。”
萧霆轩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带着静默与冷淡。
“二伯现在在哪儿?”
随行冷眼看他,没说话。
“你投靠恭亲王,是要帮二伯夺位,还是想杀母后?”萧霆轩的语气很平静,眼底却划过一缕杀意。
随行一愣,萧霆轩凤目转冷。
“赵临风的身世,你比我更清楚吧。”
随行沉默着,萧霆轩又道:“你跟在二伯身边数十年,难道不了解他的性格吗?”
随行双眸一狠,“若非落倾颜那个女人将王爷伤得那么深,王爷又岂会有今天?”他声音冷漠凄厉,带着浓浓的仇恨。
“王爷为她付出那么多,甚至连命也豁出去了,而她却安享富贵荣华。她可还记得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姚家满门残骸换来的。她可还记得王爷对她的付出?她可还记得当年落日崖边,若非王爷舍身相救的恩情?她可还记得,当年若非王爷用自己的血将她体内的蛊虫引出来,她怎可能活命?”他嘴角浮现讽刺与残狠的笑,“王爷一生受她所累,她却理所当然的享受王爷牺牲性命给予的一切。王爷何等天纵英明,大好年华却浪费在了她身上。王爷甘之如饴,可我心中不平。”他眼眸越加狠历,带着嗜血的报复和杀意。
“萧漠漓为了夺得皇位弑杀兄长,迫害大臣,又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他何以为君?王爷性情随和不喜争斗,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放过王爷,将王爷贬至苦寒之地,可有半点仁人之心?哼!他早已忘记了,当年王爷对他的救命之恩。王爷一向视荣华富贵为烟云,可王爷大限将至,萧漠漓却江山美人在怀,上天何其不公?他不是独爱美人不爱天下吗?那我就成全他。”
萧霆轩静静的听着,待他说完,才叹道:“若二伯知道你此番举动,该是如何痛心?”
随行一震,而后又恨声道:“王爷心软凡事不争,可我却容不得那个女人如此快活。”
萧霆轩双眸清冷,“所以你想借赵临风和恭亲王的手夺帝位,杀母后。”
随行冷笑,嘴角泛着诡异的弧度。
“萧漠漓不是自诩英明吗?我倒是要看看,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解得眼前危机。”他看向萧霆轩,又看了看凌汐涵,嘴角的笑元诡异。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下来。
“轩儿,若你是王爷的孩子,该多好啊。王爷有了子嗣,我也不会这么恨你娘了。”
萧霆轩浑身一震,眼底汹涌着暗光。随行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可惜了,纵然你天纵英才,却注定要英年早逝…哈哈哈,萧漠漓比你有福气,至少他还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你,却…厄…”他双眸陡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霆轩。慢慢的低头,胸口处一个血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转瞬便汇聚一大片。
凌汐涵正震惊于随行的话,却陡然见萧霆轩出手如电的杀了随行,下意识的抬头。
“轩?”
萧霆轩满面寒霜,凤目清冷如数九寒月,眼底凝聚着冷意与怒意。这般情绪外露的他,凌汐涵甚少见到。
“何不等他说完呢?”一个带笑的男音响起,冲破沉闷压抑的气氛。
凌汐涵下意识回眸,就见欧阳宸一袭墨衣,常年不离手的玉骨折扇轻轻摇着,嘴角带着微微笑意。萧霆轩侧眸看他,眼中冷意迸射而出。
欧阳宸仿若为觉,目光柔和的看向凌汐涵。
“汐涵,你刚刚都听清楚了,现在还坚持你的选择吗?”
凌汐涵紧抿着唇不说话,并非因为欧阳宸的话动摇了她的心,而是她再一次感受到萧霆轩对她可以隐瞒的冷漠,让她心中压抑。
欧阳宸目光一闪,身影疾驰而过。同一时间,萧霆轩也动了,两人再一次交手而战。
杀气沸腾,昏天暗地之中传来萧霆轩有些阴冷的声音。
“别打她的主意。”
欧阳宸自若道:“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他言罢手中折扇若飘飞的鸿羽,直逼萧霆轩左肩。萧霆轩身影快速移动,手中碧玉箫挡住了他的折扇,两人目光交接处,似有火光呲呲燃烧。
下方的凌汐涵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时间一点点流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凌汐涵抬眸望去,只见萧霆轩与欧阳宸对掌分开,四周大地轰然爆炸声响彻天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落在地上,各自退后几步。萧霆轩沉寂的凤目中流璇着幽光,欧阳宸带笑的黑眸隐藏着晦暗,两人脸色皆有些难看。
凌汐涵走过去,淡淡道:“打完了吗?”
萧霆轩一愣,侧眸,见她容颜清冷,眼底流动着一团煞气,顿时明白他之前的举动似乎伤到了她。他张了张唇,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走到被制住的兰华面前,“把金将军的兵符交出来。”
兰华一震,而后阴测测的笑道:“什么兵符,我不知道。”他已经被点了穴道,武功也被封住了,想逃也逃不掉。
萧霆轩神情淡漠,“你埋藏在金陵的财产已经被恭亲王截获。”
兰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脱口反驳。
“不可能。”话一出口他便深觉不妙,恶狠狠的瞪着萧霆轩,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似的。随行死了,那他身上的蛊毒岂非无解?先到这里他对萧霆轩的仇恨越发浓厚,要不是萧霆轩横插一脚,他定有办法让随行给他解毒。
萧霆轩依旧波澜不惊,“你不说也没关系,就不知道恭亲王有没有仁慈之心放过你的全家老小了。”
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兰华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萧霆轩却转了身,不再理会他。
“阿宸,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看着欧阳宸,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欧阳宸微怔,眼神悠远而复杂的看着萧霆轩远去的背影,捏着玉骨折扇的手微微收紧。而后决然转身,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萧霆轩走到凌汐涵身旁,“天亮了,回去吧。”
凌汐涵抬眸看他,见他凤目柔光点点,却又似破开云层的晓雾,朦朦胧胧遮挡了眼底的情绪。
她深呼一口气,看了眼脸色阴鹜狰狞的兰华。
“那他怎么办?”
“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凌汐涵挑眉,“当真?”
萧霆轩含笑点头,“当真。”他自然看出了凌汐涵对兰华的仇视。也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利用的人,依这丫头嫉恶如仇的性子,不厌恶兰华才怪了。
“好!”凌汐涵眼底光芒一闪,也忘记了刚才心中的沉闷,对着血衣卫命令道:“将他抓起来,先挑断手筋脚筋再说。”
“是”随着血衣卫冷酷的声音落下,手起刀落,伴随着兰华凄厉的吼叫声,鲜血飞溅,染红了整片天地。
凌汐涵双眸冷冽如刀,锋锐而冰寒,没有丝毫心软与同情。
萧霆轩回首看着她冷酷决绝的面容,脑海中不期然的回想起那日大雪纷飞,她埋首于膝前,对她述说那悲惨童年的一幕。那般冷血无情的她,也是在经历了那样悲惨的童年以后才形成的吧。
这样想着,心就不禁一痛。
他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
凌汐涵抬眸,对上他似海深邃的凤目中蕴满了怜惜和丝丝心疼的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仿若要渗进她的身体里。
她心中一动,心中仅存的郁结之气也瞬间荡然无存。她从不曾知道,原来她也不过只是尘世里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而已。在见到自己心爱男子温柔抚慰的目光下,也能变得心境宁和,无欲无求。
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对着萧霆轩点点头:“嗯,走吧。”
“等等!”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的兰华突然喊住了他们。
萧霆轩牵着凌汐涵的手,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兰华眼里闪过焦急。
“你不是想知道金将军的兵符吗?”
萧霆轩头也不回,“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兰华双眸睁大,血丝蔓延,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撕心裂肺的嘶吼:“不——”
回应他的只是山中猎猎冷风与血衣卫冷漠无情的刀锋以及殷红似彼岸花的鲜血,划过他破碎不甘的眼眸,带着遗憾与悔恨告别了这个世界。
血,漫天狂乱,浸染了整个大地,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难掩臭哄哄的血腥味儿。
没过多久,血衣卫也齐齐消失不见。
凌汐涵跟随萧霆轩下了山,想到刚才那个名为随行的黑衣男子,以及兰华那狰狞愤恨的面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那个随行是什么人?”
萧霆轩凤眸淡然,“二伯的贴身暗卫之一。”
凌汐涵扬眉,“那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喽?”
萧霆轩停下了脚步,沉默不语。目光深凝的看着远方,似迷茫中等待,又似等待中徘徊。
“死了。”云淡风轻的两个字仿若云烟,转瞬即逝。他闭了闭眼,身上竟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哀伤。
凌汐涵看着他,只见他白衣翻飞,如墨似画,双手负立,屹立于山河之间,就仿若九天之上飘然降落的谪仙,遗世而独立。这般绝美而出尘的男子,为何身上总是缭绕着丝丝缕缕却又残绕入骨的忧伤呢?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皇上对他的冷待?
不,绝不仅仅只是如此。可到底是为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凌汐涵默默的站在他身侧,什么都没有说,任风吹过面颊,穿透衣袂,缭乱如墨青丝交缠。
一切,尽在无言中。
良久,萧霆轩才睁开了眼睛,清透若宝石的凤目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淡然。
“兰华死了,恭亲王必将改变计划。原本三日后处斩的朝中重臣,想必在明日早晨就会被押入刑场斩首示众。”
“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霆轩嘴角勾出淡淡笑容,“见机行事。”
厄?凌汐涵愕然,却见他已衣袍带风,飘然离去。
凌汐涵咬牙,该死的。遂脚步生风的跟了上去。
皇宫,御书房里。灯火辉煌,明珠生辉,白玉为柱,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可与这华丽建筑不符合的是此刻屋中低沉的气氛。哦乃恭亲王还未登基,却早已迫不及待的穿上了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头戴玉冕,整个人充满了威严。
此刻他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兰华死了,是萧霆轩杀的?”
暗卫沉声道:“是长乐郡主。”
“混账!”恭亲王一把将桌上的奏折丢到暗卫脸上,铁青着脸怒喝:“不是说了城门严禁吗?你们居然让那个女人进来了。”
暗卫不语,这是城门守卫的责任。
“王爷息怒。”一直站在一边的赵临风这时候走上前,恭谨道:“不过是一个小女娃,不足为患,王爷切勿因此伤了肝火。”
恭亲王脸色缓和了些许,眼色仍旧很冷。
“小女娃?哼!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娃。”恭亲王眼眸深沉狠历,“短短几个月就把冷家商业扩充全国,这份心智与手段,可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够有的。”他眯了眯眼,自去年凌汐涵大婚那日被自己的庶妹庶母残害未果,重生后便与从前大不相同。
“丞相,你说,凌汐涵是否妖孽附身?”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人经过死劫,变化竟如此之大。
赵临风垂下的眼眸精光一闪,“王爷,当年的皇后不也如此?”
恭亲王眼眸立刻犀利如电,带着冷意和杀意逼向赵临风。
赵临风不波不惊,淡笑着抬头。
“王爷,可有听过琼花仙子的故事?”
恭亲王剑眉微扬,眼底略过一道异光。
“丞相想说什么?”
赵临风淡笑自若,眸底略过一道异光。
“百年前琼花仙子降世,普济天下众生,无奈红颜祸水。琼花仙子美貌绝伦,引得群雄追逐,致使天下大乱…后来琼花仙子不知为何消失了,天下纷争也渐止。于是百年来就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琼花仙子转世,天下乱之,亦兴之。”
恭亲王锐利的眼眸如剑盯着他,“你是说凌汐涵…”
赵临风笑得淡然而莫测,“老臣只是听闻,长乐郡主身上有琼花胎记。”
恭亲王眼眸一缩,赵临风又道:“想必王爷应该听说过无忧城镇城神物‘血凤’吧,听说那是当年琼花仙子留下的。”
恭亲王沉吟一会儿,“难道凌汐涵会是琼花仙子转世?”
“是不是老臣不知道。”赵临风微微笑着,掩下了眸底一缕暗芒。
“不过血凤虽然是神物,百年来却无法爆发它全部的力量。听说,是被琼花仙子封住了。”
恭亲王眼眸光色一闪,似有所悟。
“听说半年前在睿亲王府,无忧城城主欧阳宸曾当众向凌汐涵求婚。”
“呵呵…老臣也听说过这件事。”
恭亲王脸色变得高深莫测,“开启血凤,需要什么条件?”
赵临风眼底闪过幽光,“这个秘密,只有历代无忧城城主知道。”
恭亲王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临风才沉声道:“兰华死了,安亲王不知所踪,萧霆轩也不知躲在哪儿,忠义王却至今仍未有任何动静。以老臣对忠义王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你指什么?”
赵临风沉吟道:“老臣觉得忠义王应该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大计。”
“哦?”恭亲王挑眉,似笑非笑道:“可是忠义王府已经被本王派兵重重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且本王的暗线来报,凌绝殇并未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赵临风沉敛着眉目,“兰华之死足以说明凌绝殇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沉了沉声音,“萧漠漓出宫时并未带青衣卫,王爷您派兵包围忠义王府时,也不见青衣卫的影子。那么,青衣卫到底在谁的手上?”要知道青衣卫虽然人数不多,但没人都武功高强,如若组织成军队,那力量可想而知。
恭亲王也沉了脸,他想的却是那一晚他的王府着火一事。他抬眼看向赵临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日里赵临风低眉顺眼的脸居然有些阴沉。灯火摇曳中,承尘悬着的帷幔倒影在他脸上,让他的眸光忽明忽暗。整个人却是充满了危险。
恭亲王陡然一惊,他虽然与赵临风合谋,可是心底却并不完全相信他。想起那日暗卫禀报的事情,他的书房着火一事莫非真的与赵临风有关?以及之前,安亲王看先赵临风那样高深莫测的眼神,到底赵临风有什么秘密?
身在高位上的人,总是疑神疑鬼。尤其是像恭亲王这种,通过卑鄙手段谋朝篡位的人,更是对身边的臣子有着戒备与怀疑。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某些人你需要他的时候,便觉得他的所有缺点都可以忍受。可是只要心中有了怀疑的种子,便会越来越茁壮成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