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陈骏却将陈旭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你先退去,把你兄长叫进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他。”
陈骏带着沉重的心理,缓缓离开了卧室,并且把陈政叫了进来。
“孩儿,见过父王!”
相比起陈骏、陈艾的动情,陈政虽然心中也非常难受,却很好控制住了自己情绪。
“身为上位者,哪怕心中波澜起伏,仍旧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你比我强上许多。”
陈政却是垂下脑袋,说道:“孩儿又怎敢与父王相比?”
陈旭笑着说道:“阿政无需妄自菲薄,若论识人用人,统领大军决战四方,你不如我远矣。”
“甚至于,在统兵这一方面,你连阿骏与阿艾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陈旭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骏的表情,却发现陈政始终面不改色。
见此情形,陈旭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可是论起执政天下,管理地方,我们却都比不上你。”
“而且,你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弱点,这也就注定了,你在用人方面不会差到哪里。”
知子莫若父,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陈旭非常了解。
事实上,相比起陈政这个大儿子,陈旭更喜欢骁勇善战,敢爱敢恨的陈骏、陈艾。
可是陈旭却知道,只有自己大儿子,才能更好执掌自己打下来的基业。
陈政可以成为一个帝王,却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将军。
至于陈旭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统帅,甚至可以做到攻必克、战必胜,却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又打量了陈政一阵,陈旭忽然叹道:“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陈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无论如何,孩儿始终是阿翁的儿子,是陈氏这一代的家主,是阿骏、阿艾的兄长。”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陈旭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知道,陈政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却继承了自己的宅心仁厚,也非常重情义。
有陈政继承秦王之位,陈氏其余族人,绝对不会受到亏待。
他示意陈政趴到床边,然后轻轻抱住了陈政的脑袋,叹道:“我老了,你却已经长大,能够独当一方了。”
父子二人抱在一起很久,陈旭才缓缓说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又怕你记不住。”
“在我枕头下面,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载了许多,我想要跟你说的话。”
“这个册子里面的内容,你只能一个人看,其余任何看到内容的人,全都杀无赦,不要有丝毫留情。”
“亦或是,你将里面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面,然后毁掉书册也好。”
陈政看到自己父亲严肃的面容,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出于对陈旭的信任,终究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示意陈政将小册子拿走,让他先不要看里面的内容。
陈旭忽然说道:“也许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你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然而,我非常清醒的告诉你,里面所写的内容都是事实。”
陈政将小册子放进怀中,沉声说道:“阿翁无论在小册子里面写了什么,孩儿都相信!”
看着陈政那清澈无比的眼神,陈旭笑得非常开心。
他知道,这是一个儿子,对于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是,陈旭非常了解自己儿子,还是咄咄逼人的问道:“假如我告诉你,一直忠心耿耿的司马懿,可能会反叛。”
“就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我就让你将司马氏满门灭绝,你还会照着我的话去做么?”
陈政闻言,先是无比惊愕,而后沉默不语。
陈政与司马懿一起长大,两人之间非常亲密,虽然身份迥异,陈政却一直将司马懿当成自己兄长。
若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让他灭绝司马氏满门,陈政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两人对视,沉默许久。
陈旭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陈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陈旭却是拉住了陈政的双手,说道:“其实,为父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
陈政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只要是阿翁的心愿,哪怕倾尽全国之力,孩儿也一定帮你实现。”
陈旭却是摇头道:“这个心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可能要花上很长很长时间,甚至永远不可能达到。”
“然而,我还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你!”
此时,陈旭的声音显得有些激昂。
“自古以来,异族屡犯边境,汉人虽然自强不息,却也饱受其害。”
“我希望有朝一日,汉人边境无人敢来冒犯,百姓安康,军容鼎盛,帝国兴起,万邦来朝!”
“我希望有朝一日,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人领土!”
哪怕此时,陈旭已经是一个濒危的病人,可是他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仍旧让陈政感到折服。
纵然陈政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听见了自己父亲如此伟大的理想,仍旧感觉热血上涌。
他反握住陈旭双手,郑重说道:“阿翁的心愿,孩儿自然会继承下来,孩儿若是做不到,孩儿的儿子也会继承我的心愿。”
“这种心愿,一定会代代传承,只要大秦不亡,这种传承就不会断绝。”
“总有一日,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将皆为大秦领土!”
听到陈政口中的‘大秦’,陈旭沉默许久终于笑了,而且笑容十分灿烂。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会如何,我根本管不了。”
与陈政交谈许久,陈旭又召来了陈沫,没有人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
只是陈沫离开陈旭的病床以后,手中多了一块令牌,以及一封出自陈旭的亲笔诏书。
这块令牌,名为免死令牌。
诏书云:陈静一脉,纵然犯下何等大错,都不能将其灭绝;这一脉嫡长子,拥有免死权利。
交代完了所有后事,陈旭终于支撑不住,非常安详的离开了世间,享年六十一岁。
陈旭去世,天下缟素。
许多忠于陈旭的旧部,都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不少人拔剑自刎,跟随陈旭脚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