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日照时间短,才下午五点钟左右,夕阳已落到了西山顶。桔红色的夕阳斜照在雷晓飞的身上,把他的侧影拉长,投到鱼塘中。偶尔有一两条上水的鱼把他的影子搅碎,过好一会才重新复原;又或一阵轻风把水面吹皱,让他的影子起伏不定。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不动的雷晓飞,和自己那不停晃动的影子,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那“风摇竹影阴走壁”的生动诗句。但雷晓飞哪有心思理会此些,他的脑袋正拼命地想着如何去解决开竹子的难题。
这幅景象却落到了周梦蝶眼中。周梦蝶做好了今天的记录后,走出猪舍,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雷晓飞。周梦蝶感觉这个年轻的男人思考时显得特别成熟,那紧皱的眉,那深邃的眼,那深沉的模样,都让人不敢相信他才二十的年龄。夕阳照把他那小麦色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辉,让人不敢正视,再联想起他以往的光辉业绩,更有一种让人膜拜的冲动。周梦蝶看呆了,久经寂寞的心荡漾起一丝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周梦蝶轻步走近雷晓飞。雷晓飞被周梦蝶的脚步惊醒,抬头望了周梦蝶一眼,周梦蝶被雷晓飞的目光扫过,竟然感觉到有点慌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二十五年的岁月中,她还从未在男人面前失措过,也还没有男人能让她慌张,难道这个比她小的男孩真能让她心乱?她不敢再想下去,忙出言掩饰道:“雷小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难道还有东西难住你这个天才小哥?”
“了解的越多便越无知。”雷晓飞不觉间冒出了《极品家丁》中林三的那句口头禅。
周梦蝶不解地问:“此话何解?”
“研究得越深,便越感觉到自己的浅薄无知,对这个茫然未知的世界,我们都显得很愚昧,我们不知道天有多大,不知道地有多深,不知道父与子为什么会血脉相连”
周梦蝶“天下第一才女”的称号,是凭她的真才实学获取的,她自小至今,对天文地理医术韵律等皆有涉猎,并且,在当时来说,也算是各方面都有成就的人。她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雷晓飞所说的含义,她自己是一个对学术执着的人,每在认真的学术钻研中,研究得越深,也越会感觉到自己的浅薄无知。
雷晓飞的话对周梦蝶来说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把她从梦中惊醒。
周梦蝶因少年得志,而滋生出一股傲气,这股傲气随着年龄的增大并未减少,反而因一直以来未逢敌手,更让她有高高在上之感,对别人的才学不屑一顾,对没有她那样成就的人也另眼相看,以至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耽误了。是呀,面对这个茫茫未知的世界,我们都显得那么愚昧,那还有什么值得骄傲呢?
想到这里,周梦蝶认真地给雷晓飞鞠了个躬,真诚地说道:“雷小哥,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你的话对我来说,其意义不亚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雷晓飞摆了摆手,说:“我是只有感而发,至于对你的影响,那是因为你自己的悟性。不过能令周姑娘你能解开心结,那当然就是好事啰。”
“无论什么说都好,就是雷小哥你的这番话让我醒悟。”周梦蝶感慨地对雷晓飞说道:“我也算学有所成了,被人称‘才女’,但在你面前,我就像一个才进私塾的学童对上你这个大学士般。本来,来这之前,我还抱着会一会你这个所谓天才的想法,但了解你之后,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就是天才。”
“梦蝶姑娘,你千万别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长,你肯定也有比我强的技艺。古语不是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吗?只要你认识自己,充分利用自己的所长,你就一定会有所建树。”雷晓飞说完,好像感觉自己的话老气横秋,有点说教的味道,就改用轻松的语气调笑道:“梦蝶姑娘,你可是天下第一才女呀,是无数男人想超越的对象,千万别因我的话而泄气,否则,我就成了天下的罪人啦。”
周梦蝶脸红了,有点害臊地说道:“在雷小哥面前,哪还敢称天下第一,还请雷小哥你以后多多指教。”
“别说指教,就一起互相学习吧,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并不保守,有什么问题你就问,知道的我都会给你解答。”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雷小哥了。”周梦蝶连声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