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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誉独自躺在王都宫殿里的木床上,因为没有她所熟悉所钟爱的怀抱,也因为她想了许许多多曾经的以及将来的事情,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今日的龙誉有些蔫吧,连逗小傍枫都有些怏怏的没甚精神,阴郁的心情满满地写在脸上,吓得见着她的侍卫和侍女都识趣地避而远之,唯有照顾小傍枫的那名侍女不管是面对冰冷冷的巫神还是阴郁的苗王,都得小心翼翼地硬着头皮上。
龙誉将小傍枫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便又交给了侍女,小傍枫嘟囔着嘴说要和誉阿娘玩,龙誉向侍女使了一记眼色,侍女立刻对小傍枫说带她去吃香甜的甜饼,小傍枫立刻乐呵呵地跟着侍女走了,侍女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虽然王上待所有人都很好,可是黑着一张脸的王上还是让人觉得像头顶顶着一片雷云,随时都有可能被劈焦的可能,所以,此刻能避则避。
龙誉站在温暖的阳光下,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分散的精神找回来,良久,再睁眼时她又是寻日里那个沉稳干练的苗王,便往偏殿的方向走去了,她要去处理昨日未处理完的事,她如今在苗王之位上,她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与分神,她不能再让苗疆重蹈赤索里在位时的覆辙,需要她决定和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能过于因为她自己的事情而怏怏无神,今日不知还有没有新的事态需要处理定夺,且还要到城外一遭,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点检苍山军兵之事未得巡巡城防情况,想来定是哪处出了漏子,才至于那个南诏男人那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入到巫神殿前。
可是,为何觉得心有些空荡荡的,有种神思无处安放的感觉,以那个别扭阿哥的性子,会先来找她吗?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胡乱生气了,她这些年似乎都被他宠坏了,全部都是她都对他撒气,任她对他又捶又咬,他从来都是笑吟吟的,也从来都是她自己生气然后自己笑眯眯地和好。
“呸呸呸!老娘这次才不会厚脸皮先和你笑眯眯!”龙誉边走边想,越想越觉气愤,一气之下一把抓住了路旁的小树,只见她手背青筋暴突地倏地用力,竟将胳膊粗细的小树连根拔起!
“王八犊子!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哼!你这次要是不自己来找我,就等着我收你的皮!”龙誉本就是个易暴易躁的主,此刻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小树,就像在瞪烛渊一样,突然想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可她暴躁归暴躁,心却是理智的,她还有要事要做,不过压抑得想撒撒气而已,便“嚯”的一声将单手握着的小树甩了出去。
小树豁然落地之时,一队巡侍正好走过,皆定在了原地不敢乱动,纷纷低下头向龙誉见礼,看着脚跟前那颗凄惨的小树心惊胆战,他们刚刚可是都听到了王上狂暴的吼叫,收皮啊……这这这,是要收谁的皮啊?
而龙誉在看到巡侍时则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温和地道一声“辛苦了”,便继续朝偏殿走去了,然后一群大男人难得地凑成堆,窃窃私语。
“王上今天火气忒大啊,我还以为王上要扒咱的皮呢!”一个最年轻的巡侍开口。
“呸呸呸,瞎说什么,王上要扒也是扒中原人的皮,王上对咱百姓和士兵好着呢。”
“就是,你这样说小心你被兄弟们扒皮。”
“哈哈——”
“可王上这么气汹汹地说要扒皮,是想扒谁的皮啊?”最年轻的巡侍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
“小子,还没成亲吧?”稍年长的一名肤色黝黑的汉子挑挑眉笑道。
“还,还没,可我阿娘在急着给我找呢。”年轻巡侍有些面红。
“哈哈哈,难怪。”另一名年长汉子拍拍年轻巡侍的肩膀,看年轻巡侍一脸疑惑的模样,哈哈笑了,“你没听出来王上那是骂中带爱,我家里那口子就经常这么骂我着,可哪时见着我不是好生对着,你是还没成家,所以以为王上是真的想扒谁个人的皮了。”
“大哥的意思是……那个巫神殿里的巫神大人?”年轻巡侍惊讶。
“是啊,那是王上的爱人啊,你会觉得惊讶,是你才来王都一年多。”其余人等脸上浮上了平和且崇敬的笑容,“三年前,王上来到王都,那是大伙第一次见到那位大人,白色的长发,真的就像苗疆的巫神一般,虽然离得远看不见他的样貌,却最够给大伙勇气。”
“巫神大人没有抛弃苗疆,他会永远庇佑着苗疆,和王上一起守护着苗疆。”
说话之人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眼神愣愣直视前方不远处,“那,那是——”
其余人随着他震惊不已且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去,皆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白色长发,新月银饰,黑紫衣裤,以及低低浅浅的银铃声,堪称绝世的容颜,那是——
那是巫神殿里的巫神大人!?那个从未踏入王宫一步的巫神大人!?
那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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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誉批完最后一卷自苗疆各处呈递上来的卷简,才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轻舒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
各处的春种都很顺利,各处平和如常,没有发生什么非要从王都下发决意的大事,各处皆安好,这就好了,唐军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知吃喝骄奢,仍旧没有发觉苍山有异,真是好极了,想必用不了三五年,便能将这群杂碎给赶出苗疆。
龙誉靠着椅背浅笑,闭目小憩,再睁眼时,才发觉屋外已是红霞满天,竟是日落了吗?
她似乎,还有没有与她的阿哥看过日出日落,也没有赏过雪观过花之类的,唯有的一次看星星,还是好几年前他俩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除了打架,就是……商讨苗疆之事!想蝉小妹和曳苍,还有过惊天动地的抢婚,有过怀娃娃抱娃娃的激动,她和她的阿哥,竟是连一件像样的事都没有过,似乎唯一能拿得上台面来说的就是他曾经给她做了两个小陶人。
龙誉走到偏殿外,看着西边天际似被火烧得通红的晚霞,顿时又萎靡了,啊啊啊,同样是嫁人,她嫁的怎么就是个从来不会先低头的别扭阿哥!?
龙誉对着坐卧在偏殿外左侧的四不像石像凶神恶煞地拳打脚踢,最后在殿门两侧侍卫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拍拍手,离开了偏殿。
而后,只听“咔咔咔”如山石龟裂的声音响起,在侍卫盯着那尊被龙誉泄愤过的石像狠狠咽下一口唾沫时,那坚硬且高大的石像轰然碎裂,堆落在地弥漫起一阵尘嚣,让两侧侍卫又是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又是谁人惹了王上,真是嫌命长了!
然,龙誉走出数步后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一脸震惊的侍卫温和一笑,“抱歉,吓着大伙了,并非迁怒于大伙,只是久未动动手脚,突然想练练而已。”
在侍卫们缓和了脸色之后,龙誉才转回身继续迈步,天边的晚霞好似对她阴郁心情的嘲讽,逼压得她提不起神。
想来她那混蛋阿哥是不会先低头来找她了,而她,为何这一次偏偏这么固执地不想先去找他呢?烦躁,真心烦躁,一烦躁就想揍人想咬人。
可恶,可恶!
就在龙誉在心底把烛渊翻来覆去地骂了个千百遍,恨不得将他扔进油锅里翻面煎了的时候,一名士兵神色紧张地朝她跑来,那脸上紧张的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迅疾地跑到龙誉面前,语气因狂奔而急促断续,“属下,见过王上!属下有,有要事要禀!”
龙誉因面前慌张急切的士兵放下了心中的烦躁,却微微拧起了眉,“何事慌张,别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