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雷厉风行地以保护不周为名,处死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将臣,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与姜王共谋另立太子的肱骨。姜王的尸体没有按祖例停够时间便匆匆入了王陵。西苑则以驱邪为由,被放火焚烧三天三夜,仅留下了少数几所纯用砖石建造的楼阁,虽然后来移植了一些花树,这里却再也开不出任何美丽的花朵,渐渐成为执行秘杀的鬼蜮。
一缕细长的影拖在黝黑的墙上,息雅豁然站起,却只见到一株桃树枯瘦的身影在寒风中栗栗颤抖。她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又坐回了阴冷的地面。暗云汹涌,淹没了月华。窗口被树枝敲个不停,漏进冰冷的风。息雅紧紧抱着胳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心中却比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他为什么还没有来?是因为西苑偏僻,楼阁难寻,还是因为身为使臣,难以脱身?她忍不住站起身,从窗口探望着远方的点点灯火,风中依稀传来悦耳的乐曲,显然是姜王又在摆宴。
也许他此刻便在被邀的宾客里,一面强颜欢笑饮尽杯中美酒,一面痴痴遥望着他们相约之地的方向,归心似箭。他是雍国的贵宾,更挽回了今日的危机,被姜王宴请也正常不过。 息雅微微舒了口气,想到他为自己奋不顾身的身子,露出会心的笑容。
一晃几年过去,项重华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艰辛与耻辱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痕迹,却平添了他摄人心魄的气度与神采。磨砺与岁月带来的沧桑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女人的年华却像三月的桃花般弱不禁风。
息雅不禁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孔,自从嫁到姜国,她已很少整理仪容,这样的她,还是他眼中最美的小雅吗?
息雅立即掏出一把小铜镜,映着月光微弱的光,仔细审视着面容的每一寸肌肤,但见翠眉雪肤,秋水盈盈,依然是倾国的颜色,只是略略有些苍白,便又取出一盒胭脂,细细涂抹。
乐声时断时续渐渐停止,息雅心里一阵狂喜,站在窗口望着每一条小径,只恨时间过得太慢,纵然寒风刮得她衣带纠缠也不肯离开。
巡夜的太监一面敲着铜锣,一面报时。转眼间已经是亥时。她不由恨起时间过得太快,却也庆幸一日还没结束。
凛冽的风里渐渐有了丝丝的湿意,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丝渗进来打湿她的衣衫,将她逼回墙角,在黎明时才彻底散去。天边涌出一丝鱼肚白,曙光渐亮,洒满了整个大地。她的谁容安详而平和,嘴角含笑,眼边却挂着一滴清泪。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楣洒进房间,鸟雀弹枝交飞,交错乱鸣。
一道笔直颀长的影缓缓在黝黑的墙上移动,所到之处淅沥沥滴落满了雨水。几缕丝粘在他的脸上,如同错错缕缕的光影。
他从阳光下走来,阳光却照不透他身上的暗淡。
息雅感到一阵暖暖的气息吹拂着面庞,接着身子便被打横抱起,隐隐感到温热的潮湿,想要睁眼,眼皮却有如铅重般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喃喃道:“重华,你终于来了吗?你为什么哭了?”
莫离将她的身体紧紧贴在胸口,催动内力将热传到她颤抖的身体,听到项重华的名字只是脚步一顿,复又施展轻功,如轻烟般一掠而去。
他前脚一走,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已经冲入沓雁阁。项重华呆呆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板,沉沉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