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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正蹲在洞口,紧张的探听外面动静。这个洞口虽隐秘, 但凡经受过特殊追踪训练的人, 只要仔细搜寻, 很快就会发现蛛丝马迹。
他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只要那些灵士稍有靠近, 他便会发力奔出洞外, 引爆最后一支信号弹,向族中同伴示警,掩护九辰。只是, 他万万没料到, 这些灵士, 竟然如此大意的忽略了这个密洞。
暗暗松了口气,才发现掌心已冒出冷汗。李木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脚,悄悄起身往洞里撤, 一个虚弱至极的少年声音便传了过来。
是九辰。
他先是狂喜, 待回味出那话意味着什么时,几乎急得跳了起来, 激烈反对道:“楚王丧心病狂, 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杀,殿下此时回去, 定是自投罗网。再说, 此事蹊跷,那些灵士行事也有些蹊跷,说不准, 这就是楚王故意设下的陷阱。”
九辰肺腑被震伤,稍稍一动,喉间便不受控制的涌出一股腥甜。闻言,他不甚在意的牵了牵嘴角,道:“无论是不是陷阱,这笔血债,都不该让无辜之人背负。”他想过会连累青岚,却没想到会连累他性命。
李木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正急得团团转,洞外,忽然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不似在行走,更似漫步在云端,显然轻功极好,内力修为极高。
“你说,你有办法渡江?”巫王审视着跪在帐中的白衣少年,原本晦暗的双目,流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子彦坦然对上巫王双目,道:“汉水之险,不在于惊涛骇浪,还在于夭黛之毒。今早,儿臣在父王那匹坐骑的四蹄上,发现了此物。”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两截缠绕在一起青枝,递到巫王面前。
巫王目光颤动的望着那截包裹在绢布里的青枝,不由往前倾了倾身体,难以置信的道:“这是……薜荔?”
“没错。只不过,这不是普通薜荔,而是只有汉水才会生长的毒薜荔。当日儿臣中了夭黛之毒,命悬一线,离恨天便是用这毒薜荔救了儿臣一命。”
巫王自然记得,子彦出事后,他派了一波又一波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死伤惨重,才寻到这毒薜荔生长的地方。当时追查这毒薜荔的,还有风国夜锦卫。那时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今想想,他们定是受了巫后命令,才冒险来寻这毒薜荔。
想起那一连串事,他便觉心口堵得难受。当时种种线索都指向巫后,他便笃定是巫后为了保住九辰的世子之位,而对子彦下毒。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景衡提出了换血之法,而那个女人,披发跣足的跪在垂文殿前,言辞铮铮的起誓,愿意让世子为子彦换血,以证清白。然后,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晏婴匆匆赶来告诉他世子已进了祭殿换血。再后来,太祝令被谋害,世子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如今细思整个事件的经过,他竟有种黄粱梦醒之感。他不屑于后宫妇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和手段,并不代表他不懂。他何其愚蠢,连如此简单的陷阱和阴谋都没有识破。
阿语,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十八年来,在这重重阴谋中,又因为我的愚蠢与一意孤行,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
我被仇恨蒙心,刚愎自用,他长到这么大,我从未给他过过生辰,从未送过他一件像样的礼物,我甚至,连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他有一个恶毒而护短的母亲,足以庇护他长大,可这段时日,我根本不敢想,也不敢去问,这十八年来,他究竟是如何长大的。我更不敢想,这些年,我又是如何待他的。
当年,为了得到你,我犯下大错。因果循环,我的报应终于来了。这便是,上天对我最严厉最无情的惩罚罢。
可是阿语,这十八年来,你在九泉之下,魂魄可能安宁?当初你若选择另一条路,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世间最骄傲张扬的少年。这汉水之上夜夜翻滚不休的滔天巨浪,可是你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不甘和恨意。
巫王抬起头,艰难的咽下喉间涌起的酸涩和眼底溢出的水泽,许久,才勉强平复心绪,命子彦起身,道:“这薜荔,你交给医官制成汤药,按时服下,体内余毒定能解了。”
子彦似是没料到巫王突然提起此事,怔了怔,恭声应下,才道:“儿臣要说的这渡江之法,便和这些薜荔有关。”
巫王整了整衣袍,目光微动,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父王可记得,两年前,世子殿下带领死士营去百兽山的沼泽地寻找紫衫龙木,曾用藤笼渡水之法,穿过百兽山下的暗河。”
巫王目光落在那两截毒薜荔上,只听子彦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夭黛之祸,汉水两岸寸草不生,满目荒芜,唯独这薜荔生长的极为茂盛。向来,这薜荔之毒,不亚于夭黛,且恰好能克夭黛之毒。”
“听闻,这里的夭黛,乃九州公主亡魂所化。公主是凤神后人,心怀天下,定是不忍这夭黛之毒凃害无辜百姓,才化出薜荔。昨夜跟随父王去汉水的将士们都有中毒迹象,唯独父王安然无恙,只怕也是托了这薜荔之福。儿臣以为,待汉水潮退,以薜荔为舟,命士兵和战马口衔薜荔,定能平安渡江。”
言罢,他再次撩袍跪落,郑重道:“恳请父王准许儿臣带领昨夜中毒的将士们,去江边伐木作舟,助大军渡江。”
巫王不知何时已站起来,正负袖而立,居高临下的盯着帐中少年,听罢,他慢慢握拳,沉声道:“孤准了。”
巫山,护灵军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