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前面引路!”
“是,王上!”
刚到诏狱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犯人喧闹声以及刀剑相击声,禁卫们且战且退,见巫王驾临,据是欣喜不已。
原本黑漆漆的诏狱,此刻火仗窜动,灯火通明。青色木枝从诏狱最深处蔓延而出,缠满铁牢每一根栅栏。犯人们何时见过这等诡异景象,极度惊惧之下,纷纷晃动铁牢栅栏,欲要破牢而出。
巫王抽出青龙剑,一路催动剑气,斩断纠缠在一起的木枝,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铁牢找到了木枝的扎根生发处。
巫王一到,立刻有禁卫执了火杖凑过来。因三面皆是石壁,这间铁牢极为阴暗潮湿,牢内杂乱的铺着一些稻草。神女枝就是从稻草缝隙里长出来的。
葳蕤碧叶,与铁牢内幽暗的气氛极不相称。
巫王打量着这间铁牢,潮腐气息扑面而来,莫名有些不舒服,便问:“最近,这牢内都住过何人?”
先前去祭殿报信的狱卒忙道:“最里面这排铁牢,是专供王族子弟反省思过用的。前段时间——”他觑了觑巫王脸色,才敢道:“世子殿下就关在这间。”
“你说……世子……”
巫王喃喃一句,这一瞬,有什么东西从心头滑过,却又无迹可寻。
一路跟过来的桓冲等朝臣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巫王拧眉默了片刻,忽得一把夺过禁卫手中的火杖,亲自俯身去探查那些木枝。
拨开片片碧叶,果然见稻草上凝结的大片干涸血迹,与祭殿内的情形如出一辙。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巫王握火杖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青龙剑似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亦不安分的铮鸣震动。
独孤信大步从外面奔来,急禀道:“王上,商君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商君,乃是对公子巫商的尊称,自文时侯兵败被囚,他已很久没有出现。
巫王这才回过神,把火杖丢给一旁的狱卒,便起身朝外面走去。走正半路,忽想起什么,便吩咐那狱卒:“文时侯关押之处,可有派人看管?”
狱卒会意,忙道:“下面那层并无木枝长出,侯爷无恙。”
巫王淡淡嗯了声,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诏狱外,已挤满人影。除了宫人,云妃、湘妃等各宫妃嫔都在,连隔壁马场的宋席父子都跟过来看热闹了。
巫商一身金袍,立在众人前面,神色异常凝重。
见巫王一行人出来,他立刻上前行过大礼,便恭敬的道:“属下带来一个人,他应该可以为王上解答心中困惑,以及今日这宫中的奇事。”
巫王听他语气,愈发惊疑不定。巫商轻轻击掌,立刻有两名影子从暗处现身,丢了一个瘦弱的人影下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眉目倒生的十分清秀,只似有不足之症,羸弱得厉害。乍被丢下来,他目光惊恐的扫视一圈,双肩几不可见的颤抖着。
巫王只觉这少年说不出的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人群中,却有一道纤瘦的人影,略带惊喜的朝这少年扑了过来,竟是云妃。
巫王眉峰一紧:“你认识此人?”
云妃正盯着那少年的脸庞细细打量,目中含泪,听巫王问起,难掩欣喜的禀道:“王上,他就是昔年杏林馆馆主华谙之子。”
华谙?!
巫王大惊,华谙当年被先王指派到南山寺伺候巫后生产,后来巫后诞下世子,天降雷火,除了景衡,华谙和其余几位医官皆葬身钟楼。
先王惋惜华氏医术,曾特意派人寻访华氏后人,却一无所获。听说华谙亡故后,华氏便举家搬迁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华谙的后人竟然现世。
晏婴仔细打量着那少年的眉眼,忽然惊道:“碧城?!”
碧城惊慌抬头,目光无措的寻找一圈,待寻到晏婴,哽咽道:“晏总管。”
巫王彻底凌乱,也终于记起眼前的少年。没错,他当日的确是把这个碧城指给了世子。难怪,会如此眼熟。
可这碧城既是华氏后人,为何会入宫做一个低贱的洒扫内侍呢?
他正欲发问,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声:“王上,此子奸佞至极!您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巫后披头散发,由宫人扶着奔了过来。
她径自冲到碧城身边,眼中燃烧着浓烈的恨意,说完,夺过禁卫手里的长刀,朝碧城砍去。
云妃大惊,欲握住刀柄阻止,却被巫后甩倒。眼见着碧城就要一命呜呼,一道青色剑光,破空而出,硬是把那刀震开。
巫后只觉一股巨力压下,手腕一麻,长刀已脱手飞走。
“把王后拿下!”巫王怒喝一声,两旁禁卫立刻冲过去挟制住巫后,将她拖开。
冷眼立在一旁的巫商,这才睨了眼碧城,道:“有王上为你做主,有什么话,你只管大胆的说。”
巫后又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喊,流露出不甘及绝望神色。
碧城再不犹豫,抬起苍白瘦弱的脸,声音有些颤抖,说出的话,却足以撼动整个巫国。
“王上,真正的凤神血脉,不是子彦公子,而是世子殿下!”
所有人,遽然变色。打斗声,喧闹声,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似凝滞不动。
“你、你再说一遍——”
巫王踉跄一步,忽然觉得寒彻骨髓,天与地,在眼前剧烈旋转,令他眩晕发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碧城眼中忽然滚出大颗泪珠,悲声道:“世子殿下,根本不是王后之子!当年,奴才的父亲,根本没有死在雷火中!”
一字字,如巨石一般,猛然撞向胸口,巫王“哇”得喷出一口血,手中青龙剑,直直坠落于地。
同样颤抖不止的,还有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