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两日病情好转了。”
晏婴垂目笑道:“老奴看娘娘的神色很急切,说不定是有急事呢。”
巫王脸一沉,墨眸陡然射出一道寒光:“这吴妃到底给了晏公什么好处,竟能劳驾你这个内廷总管给她说好话。”
晏婴变色,吓得跪倒在地,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老奴知错,老奴不该多嘴,老奴这就去将她打发走。”
他哆嗦着刚爬起来,殿外,忽然传来吴妃的哭声:“王上!臣妾有要事要禀告!求王上见臣妾一面!你们都让开,让我进去!”
巫王“啪”得搁下手里的笔,沉声道:“让她进来。”
大冷的天,吴妃却披发跣足,只穿着件素色的长裙。她舞姿过人,纤腰本就盈盈一握,如今消瘦一圈,走在空旷沉寂的大殿里,更像是一个飘动的幽灵。
巫王冷冷勾起唇角:“爱妃这身装扮,是何用意?”
吴妃一路行至殿中,才停了下来。她恭恭敬敬伏跪在地,顾盼生姿的眼睛里,泪光点点,似幽似怨:“臣妾有罪,求王上赐臣妾一死。”
巫王依旧冷眼瞧着,道:“爱妃是病糊涂了罢。”
吴妃抬起头,满目悲戚:“臣妾知道,王上明察秋毫,早就看穿了臣妾的底细,只是顾念旧情,才留了臣妾一命。”
她话说到这份儿上,巫王也不再顾念那层颜面,脸色也阴了起来:“你既然明白,就不该再来这里。”
吴妃哽咽道:“王上深恩,臣妾万死难报。这几日,臣妾每每忆起入宫十几载,和王上琴瑟和鸣的点点滴滴,便觉肝肠寸断、悔不当初。臣妾不敢乞求王上的谅解,但臣妾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上再遭人迫害!”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如碎玉,苍白的玉容,异常惨绝!
巫王一惊,咬牙问:“什么意思?”
吴妃慢慢跪了起来,用力抹掉目中清泪,道:“这宫中,除了臣妾,其实还有人给端木一族做内应。”
巫王骤然变色,墨眸一缩,不由向前倾了倾身子:“是何人?”
吴妃摇头:“这人藏得很深,臣妾也不知道他是谁。臣妾只知,这人武功很高,这两年一直躲在宫中某个角落。每次上面有指示,都是由他负责传达给臣妾,臣妾手中的情报,也都是通过他传出去的。此前,他还曾经两次受命潜入南府,去刺杀南央父子,后来也不知为什么,都没有成功。”
巫王拧眉:“你说,他受命去刺杀南央父子?”
吴妃目中露出恨意:“没错。当年,若非南央那狗贼巧言骗取明姬公主信任,西梁怎会灭国?端木族人,提起南央二字,恨不得剥其肉,饮其血,臣妾亦是如此。臣妾不恨王上,不恨巫国,却独恨南央。就是现在,臣妾也恨不得冲进诏狱,亲手掐死他。还好,他离死期不远了。”
她苍白的面上,忽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当年,西梁城破,明姬公主自刎于城前,从城楼坠落,腹中,还怀着南央的骨肉。那南央好狠的心!听说,那时他已经和自己的侧室生了一个儿子,为了怕儿子被害,一直偷偷寄养在寺中,九岁的时候才接回去。所以,端木一族,才会想尽办法除掉他们父子。”
说完,她似乎太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道:“提起旧事,臣妾失态了,王上勿怪。”
巫王墨眸沉沉的盯着她,手指敲着案面,考量半晌,才问:“依你说,每次你向宫外传递消息,都是那个内应来帮你传。你们既然常常接触,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吴妃道:“他每次过来,都蒙着脸,所以臣妾看不到他的长相。”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什么,黛眉微锁:“有一个人,他一定知道。”
巫王忙问:“何人?”
吴妃垂头犹豫片刻,贝齿紧咬着嘴唇,许久,才肯道:“就是那日夜宴上,被世子殿下当做骗子抓起来的那个夜照国国师——江淹。”
“江淹?!”
巫王始料未及,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沉声问:“难道,他也是端木族人?”
吴妃点头,叹道:“他不仅是端木族人,还是端木一族的代族长。此次举事,便是他一手筹划。只不过,他以夜照国师的身份做掩饰,一般人猜不出他的身份而已。”
巫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吴妃离去后,巫王便心神不宁的靠在御案后,面色阴沉不定。
过了会儿,一袭金衣的王使,从后面缓步走出,垂袖道:“王上,属下又查阅了一遍暗血阁的存档记录,三年前,只有子彦公子取过一次刺心草,听说,是为了审一个探子,后来,那探子经不住折磨死掉了。”
“若是别人拿了,还能去查一查,可子彦公子,是不可能害殿下的。”
巫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绪杂乱,难以平复:“这两日,他表现的实在过于乖巧,乖巧的让孤觉得不安。他体内刺心草发作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南府案发当日。还有那把剑,也出现的那么巧。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故意掉进湖里,引得刺心草发作。如此一来,他就能以养伤的名义,名正言顺留在沧溟。”
王使道:“所以,王上故意让殿下留在宫中养伤,就是想看看殿下是不是另有所图么?”
巫王沉着脸,没回答。
王使叹了声,道:“依属下看,王上是忧思过重了。王上可知,这刺心草发作一次,对心脉损伤极大,几乎等于折寿半年。听说,殿□□内的刺心草,已蔓延到五脏诸脉,发作一次,折寿至少一年。殿下就算真有所图,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巫王倏然怔住,半晌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么么~谢谢啊呜的长评和萦歌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