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惊诧万分,瞪大眼睛。
——咦,不对,不对,皮进三不是只有后腰有一个“贝”字纹身,而是沿着腰身纹了一圈“贝”字!
“这——”玩家只有一个纹身,这密密麻麻几十个“贝”字算什么?系统抽疯?!
“看什么看?!”皮进三输人不输阵,他大大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指腰间的纹身道:“这叫腰缠万贯,懂不懂?!老子是这样,老子的老子是这样,老子的老子的老子也是这样!”(注:贝有“钱财”的意思)
“哈哈哈哈——”不待晴天反应,男子笑道:“腰缠万贯?!你们城里的人,真会玩!”
城会玩?!晴天眨巴眨巴眼睛,瞟了一眼男子。
一旁看热闹的丫头家仆大声嘻笑,就连皮进三手下的喽罗们,有的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谁敢再笑,本少爷让他从此再无立足之地!”皮进三恶狠狠地出言威胁。
“皮进三!”晴天黑脸喝道:“你还嫌今个儿丢的人不够是不是?还不快从尹家滚出去!”如今胜负已分,纹身也已见着,先把皮进三赶出尹家才是上策。
“哼。”皮进三不改跋扈本色,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道:“尹家二少爷夺我娘子之仇,尹家二少夫人侮辱我之恨,我皮进三都算是记下了!我们走!”说完,他随手扯过一个喽罗的衣裳披在身上,大步步出尹家。
见这帮鸡鸣狗盗终于散了,晴天松下一口气。
“二少夫人,在下告辞!”男子双手抱拳道。
晴天抬眼看了看庭院的大树,对男子道:“多谢壮士搭救。”
男子“嗖”地一下,飞身跃上屋顶,顷刻消失不见。
当晚子时,晴天只身溜出忆心阁,向尹家后院走去。她左看右看,确信四下无人后,飞身跃上树顶。
月朗星疏之下,茂密枝叶之上,洪世兴一身夜行衣打扮。等待已久。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洪世兴一见晴天,马上跪拜。
“洪世兴,快起来!”晴天伸手将他扶起,道:“不是说过,不许唤我师父么?”
洪世兴道:“如若没有师父当初教徒儿这身功夫,徒儿如今怕是早已身首异处。徒儿想唤师父一声许久。今个儿见四下无人。才一偿心愿,望师父莫要见怪。”
晴天道:“好吧,你愿意叫就这般叫吧。快告诉我。你今个儿如何会出现在尹家?那一日,你与众人从城门逃走后,又发生了何事?”
二人随便找了处较粗的树杆坐下,洪世兴开口道:“那一日。二少爷见高礼行在城头对我等兄弟生出杀机,果断伸脚绊倒衙役。生出混乱。我见此情状,心知那时不走,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拿出双刃剑,斩断一众兄弟的手链脚链。径直向西逃去。二少爷早已与我仔细计划过,我一众兄弟唯有向西行,逃回我们的老窝高岭山才能活命。一来。我们对高岭山地势熟悉,无论逃行。还是潜伏,均有胜算。二来,高岭山还有铁链桥,真若不行,直接砍断铁链桥,剩下的便全部听天由命。
我等一路狂奔,衙门的人对我们穷追不舍。一直跑到高岭山脚下,从另一边跑出另一路人将我等包围。我定晴天一看,原来是洛家盛带人赶到。我明白,洛家盛就是来要我的命的。于公,洛家盛听命于高礼行,高礼行都希望我死,他没有道理不从。于私,他当晚杀死江世昌一事,除了高礼行,只有我亲眼瞧见。我是他害人的唯一见证者,所以,他巴不得我死。
他根本不予我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一见是我,二话不说,就命手下向我扑来,招招狠毒,招招致命。我虽然握有双刃剑,但疲于奔命,体力怠尽,再加上一众兄弟深受牢狱之灾多日,也是有抵抗之心,无招架之力。我十几人只得一边打,一边向山上退去,直到退至铁链桥,再无退路。
兄弟们个个视死如归,齐呼愿与我洪世兴同生共死。我心中感动,暗自起誓,哪怕舍去我洪世兴这条命,也要保兄弟们不再受牢狱之辱。我骗他们道,我早已在铁链桥下埋有火药,只要他们先过桥,我便引爆炸药,阻断来者的道路。兄弟们当真,以为我早有准备,于是放心过桥,我则立于桥头,以一敌百,与衙役们拼个你死我活。待到兄弟们悉数走过铁桥,我大笑三声,道,这条命,老天爷你若想拿去,就拿去吧,我洪世兴有兄弟,有师父,有知己,没有白活一遭!我将双剑拆开,一剑向洛家盛掷去,引起衙役纷纷救护,一剑向桥头砍去。铁链桥应声断裂,我双手抓住链桥,坠入山崖之中。”
听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晴天再也无法平静。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尹子陌帮她解除了高礼行的忌惮,洪世兴却在生死边缘徘徊。
“后来呢?后来你是如何逃脱的?”晴天问道。
“可能老天嫌我洪世兴命烂,不愿来收。我被铁链桥甩入山崖,正好落入一个满是枯叶的树洞之中。我被摔晕了过去,待到醒来,不知何时。我不知身在何处,只一心想,既然老天没让我摔死,我就要再次爬到高岭山山顶上去瞧瞧。我一路吃树皮,喝露水,困了就在树洞或者崖壁歇息,不分昼夜地向上爬。不知爬了多久,当我看到山寨的房屋,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晴天不禁眼眶湿润,有些事事后说起来不如百字、不如千字,可是,当洪世兴经历这一切时,他承受的苦难,哪里是百字、千字能够说得清的?晴天哽咽道:“你很幸运,被甩到了山寨的那一边,而你也坚持爬到了山顶。”
“是的。”洪世兴叹道:“当我再见到我的那帮兄弟们,不怕师父笑话,十几个大老爷们,哭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那是一场梦。”
晴天由衷地道:“我怎么会笑话?我只会敬佩你。”
洪世兴接着道:“虽然洛家盛的人已经离去,我兄弟几人算是暂时无忧,可是,山寨上一无所有,是一个事实,我们与世隔绝,迟早会饿死,也是一个事实。这时,我想起二少爷所言。二少爷当初道,重建高岭山。我虽有兴致,但从心里觉得,那不过只是一个念头。因为高岭山从古至今,都是荒山一座,都是蛮流之地,何来重建不重建的?重建如何?不重建又如何?如今我们连下山的道路都没了,重建又有什么意义?但是,当我看见十几个大老爷们明明有手有脚,整日里却坐着为吃喝发愁,我突然明白了二少爷的苦心。事在人为,哪怕这高岭山是荒山一座,我等也不能坐着饿死渴死,我们这群人,只有累死干死,别无他选。
我号召兄弟们动起来,先是从各处拾来种子,不管是何种子,全都刨坑埋下,精心照料。然后又做出一批弹弓,打下的鸟儿全部豢养,生下鸟蛋。后来又做出一批弓箭,打来几只野鸡、野兔、野鸭,为它们搭起一个窝巢。最幸运的是,有一次,一头呆头呆脑的野雌猪居然送上门来,我二话不说,与几个兄弟一同擒住那物。擒住那物后,才发现那物已怀有小崽。我们养下它,让它生下小崽。它也算争气,居然一口气生下八只。如今,一共九只野猪,在山寨上跑得欢着呢。”
晴天笑道:“真没想到,几个平时只会打家劫舍、舞刀弄棍的糙汉子,如今倒养鸡、养猪、种植样样在行了。”
洪世兴挠头道:“师父笑话!说实话,经过这几个月,我与众兄弟也深思许多。往常,我们占山为匪,虽然总称自个儿为义匪,不夺人性命云云,可是,到底是我们扰乱了百姓的安宁,是我们夺去了别人劳作赚来的银子。说到底,我们还是怕苦,怕累,光想着吃喝玩乐,光想着图个口舌之享。如今,我们吃着自个儿种植的东西,别提多踏实。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兄弟们有劲儿了,我就琢磨着修桥的事儿。铁桥修不了,修个木桥也算是能下山瞧瞧不是。这不,昨个儿刚把木桥修好,我下山来探探,就瞧见那个什么少爷闯进尹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