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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秋枫陪着看完了这说是两进,实则可以算是小三进的院子,发现有一口清冽的水井之外,竟然还找到一个很深的储物空地窖,心里对汪二老爷的大手笔直咂舌,再一次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被那虚无缥缈的承诺给冲昏了头脑。当汪孚林让金宝带着汪小妹到堂屋去摆设带来的那些行李,他就上前说道:“小官人,等回头菡姑娘住腻了这楼上的屋子,就让我住这里吧。我一向警醒,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报个信。”
汪孚林笑了笑,就在这美人靠上坐了下来:“这里正对县衙知县官廨后门,要真的动辄有贼或者其他险情,那歙县也没有安全地儿了。我昨天答应过你的,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不用担心我说话不算话……”
“小官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秋枫急了,又要往地上跪,汪孚林立刻伸手拦住了他,随即笑着说道:“你和金宝不一样,与我不是同姓同宗,还了你卖身契,你只怕留下来也会觉得不安心。这样吧,别的契书也不必签了,你就自觉一点,去李师爷那上课的时候照料着点金宝,当好陪读。他比你小,又认死理,叶公子人虽看着不错,万一欺负人也是说不好的。而在家里的时候呢,收拾书房,做一些洒扫之类的杂务,就算半工半读,怎样?”
汪孚林这半工半读的名义在秋枫听来,简直是新鲜而不可思议。想到之前别人承诺自己的推荐去书院,他只觉得是那样不切实际,深悔那时候竟然犹豫过。他使劲点了点头,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小官人,谢谢小官人!我一定会把所有事都做好的,小官人不用再添人,不但洒扫,做饭、洗菜、刷洗、端茶递水……我什么都会做!”
这话简直和当初的金宝如出一辙。汪孚林笑了笑,遂站起身来:“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到汪孚林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东西过来递给自己,秋枫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那是一张仅仅用十二两银子就买断了他一生一世的契书,曾经如同大山一般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但现在却又如同轻飘飘不着力一般还给了自己。他想要去接,但手却如同僵硬了一般动弹不得,到最后,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我怕自己还会有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的时候,还是小官人替我收着吧。”
汪孚林盯着秋枫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笑着将东西塞在了他手里:“你昨天都没有一念之差,那还怕什么?今天是今天,日后是日后。”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并不想费心去问,当初是否有人蛊惑秋枫。这种不光彩的事,已经没有太多必要去追究了,横竖就是那么些货色而已。
现在剩下的,就是看看怎么解决汪二娘被骗的事,钱在其次,重要的是这事儿在汪二娘心中留下的阴影!
虽说之前已经打扫过了,但焦大等四个轿夫还是把前院重新洒扫了一遍,后头秋枫和金宝须臾也同样干得热火朝天,汪小妹捋起袖管在旁边帮倒忙,两人死活拦不住,只能把要插一脚的汪孚林往外赶。金宝干脆直截了当地说:“爹你去外头逛会,我们会把事情做好的。”
无奈之下,汪孚林只能索性出了门。看到对面那座知县官廨后门,他想到之前把这儿当自己家走动的那些天,想起今天金宝缺课都没请个假,就熟门熟路穿过县后街走了过去。
由于叶钧耀对他的态度,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一口一个汪小相公,又或者汪小官人的叫声,全都充满了恭敬和殷勤。当汪孚林来到金宝往日读书的书房时,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恼怒的声音。
“平常从来都不迟到的,今天怎么说不来就不来?还两个三个,今天就只剩你一个了!叶明兆,《礼记》月令第六,给我从头开始背,背完了就注解!”
“不是吧……先生,这是前天才刚教的!再说今天是金宝没来,我可是准时来的,您怎么罚我!”
“我是先生还是你是先生?快背,背错一个字一戒尺!”
汪孚林听着里头那对师生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大步走到门前,才想叫人,却不料斑竹帘一下子被人拉开。现身出来的正是听到动静的李师爷,发现是他而不是金宝,李师爷登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是金宝病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又或者说你没想好怎么说服叶县尊,打算回松明山去?”
李师爷平时是说话不紧不慢的人,可这会儿却连珠炮似的,汪孚林不禁莞尔,拱了拱手就解释道:“今天我们乔迁,所以金宝来不了,我就亲自过来告知李师爷一声。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面对面只隔一条街的邻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