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仔细地注视过他们所观测的方向,可什么也没有发现。此时,天空和海洋连成了一体,不过海平线仍然清晰可见。
这时,尼摩艇长仍在潜艇的平台上来回踱步,没有看我一眼,没准还没有意识到我的在场。他步履坚定,但缺乏往常的节奏。时而,他停下来,两臂交叉在胸前,仔细观察着大海。在这个浩瀚无垠的空间,他在搜寻什么呢?再说,鹦鹉螺号此时距离最近的海岸也有好几百海里!
大副又举起了望远镜,固执地巡视着海面。他不停地来回走动,而且还时不时地跺脚,他所表现出来的神经质的冲动与他上司的沉着镇静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然而,其中的奥秘终究会水落石出,而且用不着等待很久。因为,根据艇长的命令,潜艇加大了马力,螺旋桨加快了转速。
这时候,大副又吸引住了艇长的注意力。艇长停下了脚步,举起望远镜对着大副所指的方向仔细观察了很久。至于我嘛,我非常纳闷,于是回客厅拿来了我常用的高倍望远镜。然后,我靠在舷灯的灯罩——潜艇平台前最凸出的部位——上,准备对海平面进行仔细观察。
可是,还没等我的眼睛挨到目镜,我手上的望远镜就被人夺走了。
我转过身来,尼摩艇长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我几乎不认识他了,简直判若两人。他那双目光锐利、阴森的眼睛凹陷在紧皱的睫毛底下,牙齿半露,咧着嘴巴,身体挺直,双拳紧握,脑袋缩在肩膀中间。他的所有表情都说明,他浑身充满一种强烈的仇恨。他站着一动不动,我的望远镜从他手里跌落下来,滚到了他的脚旁。
看来,是我无意中激怒了他?这个不可理喻的人难道认为,我意外地发现了鹦鹉螺号的客人不该知道的某个秘密?
不!他的仇恨不是冲着我来的,因为他并没有盯着我看,而是仍旧固执地注视着天边那看不见的东西。
终于,尼摩艇长重又控制住了自己,刚才完全变了样的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跟大副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阿罗纳克斯先生,”他相当专横地对我说道,“我要求你履行我们之间曾经达成的一项承诺。”
“艇长,有关什么的承诺?”
“我们必须把您和您的两个伙伴关起来,直到我认为可以让你们恢复自由为止。”
“您是这艘潜艇的主宰,”我两眼盯着他说道,“不过,是否可以问您提个问题?”
“不行,先生。”
听到这话,我觉得再也没有任何争辩的必要,而又不可能采取任何抗拒行动,只能无奈地屈从。
我来到尼德·兰和龚赛伊居住的房舱,把艇长的决定告诉了他们。读者们可以想象,加拿大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再说,我也没有时间做任何解释,四名船员已经守候在门口。他们把我们带到我们在鹦鹉螺号上度过第一个夜晚的那间禁闭室。
尼德·兰想提出质问。但是,禁闭室的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这便是对他的全部回答。
“先生,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龚赛伊问我说。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的两个同伴。他们也跟我一样感到吃惊,可也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时,我陷入了沉思,尼摩艇长脸上的奇怪表情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我无法把两种合乎逻辑的想法联系起来。于是,我又陷入了种种荒诞的假设。尼德·兰的说话声,将我从冥思苦想中解脱出来:
“瞧!要吃午饭了。”
果然,餐桌已经摆好。显然,尼摩艇长在下令加速前进的同时,还下达了开饭的命令。
“先生,能听我劝吗?”龚赛伊道。
“当然,小伙子。”我回答说。
“那好!先生,请用餐吧。这样比较妥当,因为我们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说得对,龚赛伊。”
“真倒霉,”尼德·兰说道,“他们只给我们送来了潜艇上的饭菜。”
“尼德友,”龚赛伊辩驳道,“要是不给你吃午饭,你又会怎么说呢?”
龚赛伊这句在理的话堵住了捕鲸手的嘴。
我们在餐桌前坐下吃饭,气氛相当沉闷。我几乎没吃什么;龚赛伊仍然是为了妥当起见,勉强自己多吃;而尼德·兰照样是吃个不停。吃完午饭,我们便各自斜靠在一隅。
这时候,照亮禁闭室的“光球”熄灭了,我们便陷入了一片漆黑。尼德·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可令我奇怪的是,龚赛伊竟然也昏昏欲睡。我正在思忖,他怎么会如此嗜睡,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沉重起来。尽管我想睁开双眼,但它们却不由自主地合拢了起来。我为一种痛苦的幻觉所折磨。显然,我们刚才吃的食物里被投放了安眠物质!如此看来,为了向我们隐瞒他们的行动计划,尼摩艇长把我们关押起来还嫌不够,而且还必须让我们睡死过去!
这时,我听到关闭舱盖的声响。接着,潜艇也停止了轻微横摇的波动。看来,鹦鹉螺号离开了洋面?难道是回到了静止不动的水层?
我想驱赶睡意,可是无法做到。我的呼吸变得轻微起来,我觉得冷得要命,四肢冰冷,沉重不堪,就好像是瘫痪了似的。我的眼皮犹如铅阀,罩住了我的双眼,怎么也不睁开来。我的整个心身被一种病态的嗜睡所占据,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幻觉。接着,幻觉消失了,而我却失去了知觉。